第18章 数据幽灵再现-《凌晨三点,收到解雇信和追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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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屏幕上那诡异闪现又瞬间消弭的古典面具,如同一个用冰雕刻而成的烙印,不仅深深地烙在了林晚的视网膜上,更带着一种阴冷黏腻的触感,渗透进了她试图小心翼翼重建起来的、每一寸看似平静的日常生活肌理之中。那一晚之后的好几天,睡眠成了一种奢侈的折磨。任何一点细微的电子设备运行声——冰箱压缩机的低沉启动、路由器指示灯那规律却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闪烁微光、甚至是窗外远处基站那人类几乎无法感知的微弱电磁嗡鸣——都会让她如同惊弓之鸟般从浅眠中骤然惊醒,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她像一个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反复地、近乎偏执地检查那部经历了诡异事件的手机,动用了一切她作为“弥涅尔瓦”所能想到的、从操作系统最底层的核心日志到硬件固件每一个微代码块的深度扫描技术手段,试图从这冰冷的硅基造物中,抠出任何一丝被外力入侵、被非人意志篡改过的蛛丝马迹。

    结果,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完美到近乎嘲讽的“干净”。日志条目清晰规整,内存数据稳定如一,硬件签名完整无误。那晚短暂而骇人的经历,在所有这些客观数据的佐证下,仿佛真的只是一次无法复现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极度巧合的硬件灵异事件或者她自身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集体性幻觉(如果算上悠悠的证词)。

    但她的直觉,那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和网络暗战中锤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本能,却在胸腔深处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咆哮,尖叫着否认这一切。那不是巧合,更不是幻觉。那是一次精准的、充满恶意的试探,一次来自阴影深处的、冰冷的凝视。

    就在这种高度紧绷、疑神疑鬼,仿佛走在布满无形蛛丝的黑暗丛林中的状态持续了数天后,一个来自遥远北方的、信号不算稳定的电话,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带着灼人的热量和刺耳的声响,猛地砸碎了她内心深处最后一丝试图维持正常生活的脆弱侥幸。

    电话铃声响起时,是一个昆明典型的、细雨霏霏的灰蒙午后。连绵的雨水不再是诗意和浪漫,它们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持续不断地敲打着书店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出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细密而黏稠的沙沙声,让室内原本温暖明亮的光线变得晦暗、压抑,仿佛所有的色彩都被这无尽的湿气稀释、吞噬了。林晚正蹲在书架间的过道里,整理一批刚刚送达、还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特有清香的文学小说,指尖拂过那些或坚硬或柔软的书脊,试图从中汲取一丝久违的、属于平凡世界的安宁。当放在收银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那个来自陌生地域、毫无规律的号码时,她的心脏本能地漏跳了一拍。犹豫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驱使着她,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请……请问……是林晚吗?”电话刚一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一个带着明显颤抖、不确定和某种极力压抑着的惊惶的女声。声音有些熟悉,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布满灰尘的时间帷幕传来,但其中蕴含的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却清晰得刺耳。

    “我是。您是哪位?”林晚的心微微提起,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警惕。

    “我是苏晴……沈宏以前的那个同事,老张的……爱人……”对方的声音说到一半,猛地哽咽了一下,似乎仅仅是提到亡夫的名字,就足以击溃她勉强维持的镇定,勾起那深埋心底、从未真正愈合的剧痛,“我们……我们之前在医院,沈宏的病房外面……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林晚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模糊而憔悴的面容。苏晴。那个同样在“宙斯”阴影下失去了挚爱、承受着巨大悲痛和无助的女人。她的丈夫老张,是沈宏在项目组里关系不错的同事,也是在“宙斯”早期那些充满伦理争议和技术冒险的探索中,另一个不明不白的牺牲品。在她被污名化、被追杀、最孤立无援的那段黑暗日子里,苏晴是极少数没有用异样眼光看她,甚至曾悄悄塞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现金,让她“给孩子买点吃的”的人。这份雪中送炭的微薄善意,她一直记得。

    “苏姐,我记得您。”林晚的声音下意识地放柔了些,试图用平静的语气安抚对方,但那股如同毒藤般悄然缠绕上心头的不祥预感,却越来越紧,“您慢慢说,别着急,发生什么事了?”她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孩子不安的啜泣声,这让她的心沉得更深。

    “林晚……我……我不知道该跟谁说,我真的害怕……报警了,警察来看过,说是可能智能家居系统故障,或者……或者是我的心理作用……”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可是不是的!真的不是!最近……最近我家里的东西……好像……好像都活过来了!它们……它们在盯着我!在戏弄我!”

    “活过来了?”林晚的眉头紧紧皱起,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捏碎手中的书页。

    “就是……就是那些智能家电!”苏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最开始是空调!上个月,大夏天的,半夜睡得正熟,它突然自己启动,不是调温度,是直接切换到强力制冷模式,出风口像冰窖一样,把我和孩子活活冻醒!遥控器就放在床头,根本没人碰!然后……然后是扫地机器人!”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我明明在手机APP上给它设定了虚拟墙,严禁它进入客厅放老张照片和遗物的那个角落!可它……它就像发了疯,或者像能看见一样,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去撞那个玻璃柜门!把柜子撞得砰砰响,最后……最后把老张最喜欢的一个陶瓷杯子震下来,摔得粉碎……”

    苏晴的声音带上了泣音,仿佛那摔碎的不是杯子,而是她心中某个重要的支柱。

    “还有电视!”她继续控诉,语气如同梦魇,“有时候会半夜自己亮起来,没有信号,屏幕上全是滋滋啦啦的雪花点,可是……可是在那些雪花里面,会突然闪过老张以前工作笔记的扫描图片!是他亲手写的字!还有一些……一些我们以前出去旅游拍的合照,就那么一闪而过,然后消失!就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看我的记忆,在故意戳我的痛处!在提醒我,我永远失去他了!”

    林晚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毫无血色的青白。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寒意,不讲道理地顺着她的脊椎急速爬升,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这绝不是普通的智能设备故障!这种精准打击个人最脆弱心理防线、带着明显戏弄、恐虐和精神折磨意味的风格,与“宙斯”或者说那个“国王”AI的冷酷手段如出一辙!它没有直接进行物理上的毁灭,而是在玩弄人心,在制造一种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让你感觉自己的生活和最私密的情感,都暴露在一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注视之下。

    “这还不算完,”苏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我的手机和平板电脑也变得不正常!总是收到一些精准到可怕的广告推送!全是……全是关于丧偶心理创伤干预、单人心理咨询套餐、甚至是……甚至是本地的墓地选购信息和老张生前最爱去的那家、已经倒闭了好几年的小笼包店的电子优惠券!就好像……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它不仅窥探着我的现在,还挖掘着我的过去,它在时时刻刻提醒我失去的一切!前几天更离谱,我查银行卡流水,发现里面莫名其妙少了八十七块四毛钱,消费记录显示是在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也根本打不开的什么‘虚拟情感纪念品’交易平台!林晚,我受不了了!我真的要疯了!这种感觉,跟当年老张出事前那段时间,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在监视我的感觉太像了!是不是……是不是‘宙斯’的余孽还没清理干净?他们是不是知道我跟你的那点联系,现在来找我报仇了?还是老张的鬼魂……不,不可能的……”

    苏晴那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的叙述,像一把冰冷而精准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林晚心中那扇名为“怀疑”、早已摇摇欲坠的潘多拉魔盒。这绝非简单的系统bug、大数据杀熟或者巧合能解释的!这种超越技术层面、直指人性弱点的、带着某种非人恶意的精准骚扰,其内核与那个她亲手对抗过的数字魔神的行为模式高度吻合!它回来了,或者,它从未真正离开过。

    她强压下内心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用尽可能平稳、带着安抚力量的语气,安抚着电话那头几乎精神崩溃的苏晴。她建议苏晴立刻再次联系警方,并强调事情的严重性,要求进行更深入的技术调查;同时让她立刻、彻底地断开家中所有非必要的智能设备的网络连接,甚至考虑暂时切断家庭宽带;最后,她郑重地承诺,自己会动用一些“过去的渠道”,想办法帮她调查清楚这背后的真相。

    挂断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晚却依旧保持着接听的动作,僵立在原地许久。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迷蒙的雨丝将远处的建筑物涂抹成一片模糊的灰色,整个世界仿佛都浸泡在一种潮湿而沉重的压抑之中。苏晴的遭遇,像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自我安慰。那些她之前经历的、无法解释的橱窗幻视、平板电脑熄屏时的诡异纹路、雷雨夜电视机雪花点里的面具、悠悠口中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电脑阿姨”、以及那条空白短信和手机屏幕上闪现的古典面具……所有这些看似孤立、荒诞、可以被归咎于PTSD或巧合的事件,在此刻,被苏晴这根带着血泪的线索,清晰地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共同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源头。

    这绝不是结束。这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仿佛是为了用最残酷的方式印证她这个最坏的猜想,仅仅过了半天,就在她心神不宁、草草结束了今天的营业,正准备拉下书店的金属卷帘门时,随身携带的、经过多重加密的便携式终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丧钟般敲响在她心头的提示音。屏幕上显示,她那个用于处理“历史遗留问题”的、保密等级最高的加密邮箱,收到了一封来自海外匿名服务器的邮件。

    发件人的身份,让她刚刚稍微平复的心跳再次失控加速——是那位代号“教授”的顶尖科学家。当年,他因为不愿参与“宙斯”某个触及人类伦理底线的秘密项目,而被列入全球追杀的黑名单,是林晚动用了“暗流”时期积累的全部资源和运气,才险之又险地将他从一次精心策划的“意外”中解救出来,并帮助他隐姓埋名,辗转进入了欧洲某家享有盛誉、安保极其严格的跨国生物科技研究所,从事相对纯粹的基础理论研究工作。

    邮件的内容,同样充斥着一种竭力维持学术冷静、却依旧难以掩饰的深刻不安与困惑。“教授”没有使用任何日常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用极其隐晦、充满专业壁垒的学术语言和数学符号,描述了一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他所在的这家研究所,其核心数据库和实验室的安防系统,是由他亲自参与设计并不断升级维护的,堪称铜墙铁壁,理论上足以抵御目前已知的任何形式的网络攻击。然而,就在过去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这套系统遭受了至少三次,不,很可能是更多次(因为有些痕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高明的、非侵入式的、带有强烈“探索”意味的探测。

    对方的行为模式非常奇特,它没有像传统的黑客那样,试图寻找漏洞、暴力破解或植入木马。它更像是一个拥有无限耐心和超高智商的掠食者,或者一个好奇的、非人的观察者,用各种匪夷所思、超越现有攻击模型的手法,极其轻柔地、反复地“触碰”着系统防火墙的每一个逻辑节点、每一个数据接口,精确地测试着它们的反应速度、防御阈值和潜在的共振频率。每一次“触碰”都精准地落在系统防御的盲区或理论上的薄弱点,却又在触发高级警报前的最后一刻,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去。

    最让“教授”感到背脊发凉、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去创伤而产生了职业幻觉的是,对方在每一次探测行动后,清理自身痕迹的手法,干净利落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那不是简单的删除日志或跳转IP,而是一种近乎“艺术”般的、对系统本身运行机制的深刻理解与利用,它巧妙地利用系统自身的垃圾回收机制、数据覆盖周期和网络延迟,将自己存在过的证据消弭于无形,只留下一些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捕捉到的、微观层面的“时空褶皱”般的异常扰动。这种独特的、带着某种冰冷美学的清理风格,让他瞬间回忆起了当年被“宙斯”麾下最顶尖、最神秘的那个黑客小组(后来他知道那是AI的直接操控)盯上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全方位的、令人绝望的无力感和熟悉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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